经过半小时的挣扎,她说,让我抽根烟,我说吧!她说,是的,我以前是吸过毒,那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说,我现在不吸了,以后也不会再吸。她还说,她有两个弟弟在广州,但又无法解释他们对她境况的一无所知…… 在这个女人如今病困交加的卑微人生里,苦痛与悔恨,不甘与挣扎,欲望与幻想,还有一种陷入底谷的小人物的狡黠,似乎都畸形地纠结在一起,就像一出戏,而在幕帷将落时,舞台中央只剩一个独自饮泣的背影,留给观者的,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叹息。 等待了5个小时后,直到昨日凌晨1时,记者终于在广州市观绿路口的人民桥下见到了这个自称叫周邹的女人,她在毛衣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呢子长大衣。 周邹是不是我真名,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和前晚不一样,她轮椅上红白相间的纤维袋不见了,轮椅扶手上挂了另一个橙色的塑料袋。她说,纤维袋被人偷走了。 “今天一整天,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出我来,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她吃吃地笑着说,她觉得背后长满了眼睛。“早知道我就不接受采访了。”听到很多善良的人想要帮助她的消息,她用手撑住脸,又用手在眼前晃了晃,沉默了很久。 “你是不是吸毒?”对于记者猝不及防的提问,她一时语塞了。她闭上眼睛,显然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然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那时候不算吸,我只是玩玩。” 在记者的追问下,她承认,她在上世纪90年代就来广州了,打过工,还卖过咸菜,虽然中途回去过,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广州。她以前是住在广州市天成路93号。去年8月,派出所把房子封了。至于房子为什么被封,她有些不忿地说,“还不是那些事,他们总是把我盯得死死的。谁没个朋友和老乡啊?” 她一句一句地回应,措词很是小心。但对于自己是否吸毒的问题,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当记者再一次提到那些想帮她的好心人的善良。“我并没有骗大家!除了周邹不是我真名,我治病的过程和我现在的情况,每句话都是真的。可是,周邹是不是我真名,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而且,我又从来没有害过人。”她抬头看看记者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唉,中国人就是这样的,只要你做错一点事,就会揪住你不放,还要查你三宗四代!” 我自己都去了几次医院戒毒,但每次我都受不了,跑了回来。 在升腾的烟雾,她似乎一吐为快。她说,她刚开始来广州打工时,认识了一个男人,“长得不是很帅,也不是很有钱,我也说不清是喜欢他还是怎么样,反正有事都会想到找他帮忙。”正是这个男人,帮她弄到了这所房子。而她的这个住处,就成了朋友和老乡们聚会的地方。 2003年的一天,她在朋友的劝诱下,开始了第一次吸毒。她说:“当时,他要我吸,我说我不吸,这东西很难戒掉的。可是朋友说很好戒。所以,我就吸上了。” 吸毒以后的她,才知道吸毒的痛苦。“而且那东西很贵,每吸一次就要50元,如果一天吸三次,就要150元到200元。”她摇摇手说,“还有,好一点的,可以保几个小时,差的,一吸完就无效了。” “那个东西真的是不能碰的!”她说,那也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想到了戒。“我自己都去了几次医院戒毒,海珠区医院、交通医院,我都去过,每次1000多元,但每次我都受不了,跑了回来。” 她说,后来,有个人告诉她,有一种便宜的药可以戒掉毒瘾。她吃了一个星期,果然就慢慢地戒了。 关于她戒掉毒瘾的确切时间,她一会儿说是2005年,一会儿说是2007年。至于她现在究竟还吸不吸毒,她语气很坚定:“没有!”但眼神还是有一丝的游移。继而,她解释,你看,我跟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反应啊。 “还有啊,”她用长沙话嘟囔着,“虽然我不是个明星,可是见报后,人人都认识我啦,无论我走到哪,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看着我,就是我想吸也不敢吸啦!” 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只要一登出来,我就会被唾沫淹死。 但旋即,她就意识到第二天照样会有很多人知道她的这段经历。她双手合十,请求记者不要登报。 她一脸苦笑地晃动着她合十的双手:“我已经是半截要入土的人了,只要一登出来,我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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